涼茶和熱茶是風(fēng)貌迥異的兩種東西。
熱茶像少婦,懷抱乳兒的少婦,暖暖、軟軟的,一口入肚,滾滾而下,舒適熨帖溫和,令人萬般放松,想懶下來享福。悶熱的天氣里,午睡醒來,倚在床頭伸手倒一盞熱茶喝下去,慢慢就有一身細(xì)汗懶洋洋地滲出來。這時候就想,如果身邊有一位婦人,那種淡淡的體香大概會隨著 那杯熱茶裊裊地蒸騰,弄得一屋子都是成熟女人的味道。如果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老歌在空氣里飄啊飄的,那可真叫人說不出的安心和松弛,一下子就回到了故鄉(xiāng)的老屋,一下子就夢見了久違的老母,一下子就想起來二十年前同桌的那個麻花辮子烏溜溜的她。枕在午睡的枕頭上,心思因為一盞熱茶而縹緲千里萬里,一個黃昏重溫了半篇人生。
涼茶呢,像武夫,硬氣,爽朗,豪情。跟熱茶不同,涼茶大多是一飲而盡的,很少會像熱茶那樣一口、一口仔仔細(xì)細(xì)地品味。端起茶杯,不顧一切地喝下去,何其爽。五臟六腑都跟著冷卻下來,一身的熱汗也頓時收了起來。雖然魯莽,卻是立竿見影。只是這個涼茶喝得不巧是很傷胃的,甚至傷心也未可知。
人在年紀(jì)輕輕的時候,都是貪喝涼茶的,最好還是冰涼冰涼的,求的是那份爽快。年紀(jì)稍稍大些,方懂得熱茶的美妙,累了一天,或者累了半生,只想找個安靜去處,備一壺滾熱的茶,細(xì)斟慢飲,靜悄悄想點心事,算點小賬,看點小書,做點小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