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茶座”開張那天并不像現(xiàn)在這樣有很多人來坐。啞巴后來和我說是因為他那天放的是《藍色的多瑙河》而不是《西班牙斗牛士》。其實我覺得原因不在音樂節(jié)奏的強弱上,是因為“啞巴茶座”開張那天下著雨,而且啞巴茶座里太不豪華,叫做的名字也太不雅。既然是茶座就該“雅”一點。啞巴聽我說完后比劃著說“雅”
和“啞”是同音,而且你們不是來了嗎。我笑,我笑的時候就會聽到歡快的美國鄉(xiāng)村布魯斯,啞巴就是會借助音樂來表達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覺。
“啞巴茶座”在一個偏僻的街角。這里沒有多少行人沒有多少車輛,安靜得不像在城市。經商的人一般不會選擇在這里做生意。但是這個角落還是需要有個人來選擇。
啞巴選擇了它。
“啞巴茶座”也需要人選擇,因為這里沒有什么豪華的裝飾,只有一個墨黑的吧臺長長的守在左邊的角落。地上是淺色地板磚和地板磚上的五張桌子。這里的椅子永遠比人多。各式各樣的椅子有序的靠在墻邊。
啞巴說你有怎樣的心情就選擇怎樣的椅子。
我問啞巴要是客人的心情此時沒有相同的椅子來協(xié)調怎么辦?
啞巴說那就換一種心情。
啞巴說完就指了指他身旁那高高立起的最平凡的椅子。我說平常心最重要是嗎?
啞巴這次沒有放歌給我聽,只是從他買回的書架上取下一本雜志。我一看,是《知音》。
“啞巴茶座”有很多特色。你在這里不用像平時那樣不停的說話,你可以借助筆和紙來表達你想說的話。你和誰說話都行,包括異性。但你不可以有任何不軌的想法,否則你將被所有的客人一起轟出去。我問啞巴這種對話的方式是不是讓人難受或讓對方誤解?啞巴說真正的交談無須太多言語。后來我明白這種方法不但使自己將雜亂的思想拋開而選擇用真誠的肢體語言和文字來和對方交談,而且這更像寫一首詩或看一首詩。詩需要人理解和感受。
啞巴茶座的桌上有筆有紙。筆是自動鉛筆,用力就斷的,紙是很窄很短的紙條,只可以寫一句話。據(jù)說有一個朋友把一天客人寫下的話連起來寫成了一首詩,還得了獎。好像那時起“啞巴茶座”出了名。
啞巴很窮但好像不怕窮。啞巴說他開茶座的錢是借的。我信,我不止一次看到啞巴在吃最廉價的即食面。但是就這樣啞巴依然會趕出一些客人,一些不禮貌的客人。有的客人想借機懷著不軌之心接觸異性時,啞巴送他一首BEYONG的《BEI 面派隊》而后趕出去;假如有的客人因受不了這無聲的氣氛(其實可以小聲說話)而大聲喧嘩的話,啞巴幽默的送他一首《啊!朋友再見》“歡送”他離開。而這些人一般都已經在這里開始消費。啞巴就這樣虧著本。啞巴笑著說他其實很想那些人在走之前把帳結一下的,但如果那些人不愿給他也不在乎。啞巴很少和我在交談是說這么多話。是呀,沒有人是想虧本做生意的。但“啞巴茶座”里還是會響起啞巴往外趕人的音樂。
“啞巴茶座”里的飲品有十幾種,但茶就只一種。一種啞巴從家鄉(xiāng)帶來的苦茶。這種茶不管是入口還是回味都很苦。啞巴說,人活著不可以自以為太甜。所以這茶不收錢,白送。我和我的幾個窮朋友常喝這茶。也有的人先喝的是咖啡而后卻改喝這種茶了。我對啞巴說這苦茶也收兩個小錢。啞巴聽了不做手勢只一個勁兒的笑。我笑著說:你個傻啞巴!啞巴就放歌給我聽。舒曼的《快樂的農夫》。
“啞巴茶座”的收費更奇特。啞巴就在每張菜單的背面寫著:您所有的費用都由您自己定位。您可以像放在“功德箱”里的錢那么多,也可以像在星級酒店給服務生小費那么少,重要的是您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走出這里。啞巴和我說他這么做其實會使客人不好意思給太少的錢。我就說你個賊啞巴,怪不得你長的這么黑。
“啞巴茶座”里的音樂風格很多。古典現(xiàn)代重金屬什么都有。除了只流行不流傳的歌以外都齊了。啞巴憑著客人在紙條上留的一句話就可以知道該放什么音樂。
啞巴懂音樂啞巴懂人們的心情。我對啞巴說啞巴我也開一個像你這樣的茶座好不好?
啞巴假裝急放《悲傷的西班牙斗牛士》,然后他說你開不了,你可以說話我不能。
是的,我可以說話,可以說話的人開不了這種寧靜的茶座。
最后一次去啞巴那里是秋天。葉子成了“啞巴茶座”里的裝飾品。我對啞巴說我要走了,去很遠的地方結婚。我還說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啞巴茶座”可我又回不來怎么辦?啞巴指指他的胸口遞給我一包苦茶。還記得,我走的時候啞巴放的是那首《??!朋友再見》,這次大家都不會感到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