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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所撰茶聯(lián)之多,之妙,以及在審美韻味方面之富有個性特色,恐怕在歷代墨客騷人之中,也稱得上是獨領(lǐng)風騷呢。
他的詠茶美聯(lián),盡是即景即興之作,特別講究寫真。這正跟他的詩、書、畫之創(chuàng)作風格一樣,奉行所謂“三真”精神。三真者,即“曰真氣,曰真意,曰真趣”是也。所以他創(chuàng)作的茶聯(lián),一律重在表現(xiàn)自然,并在表現(xiàn)自然中表現(xiàn)自我情愫,即表現(xiàn)他的獨特文化性格和獨特藝術(shù)風格,從而鮮明地昭示出了他的詠茶之作上的獨特的審美韻味。
這里且擇其在民間歷久流傳而不衰的幾則,略述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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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時代的鄭板橋,苦于家境日困,不得不走出興化古鎮(zhèn)家中,來到離鎮(zhèn)十許里的竹泓港村,當上村塾的教書先生。僅僅教幾個小小蒙童的塾館,其學(xué)薪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只得終年做了半饑半飽的“清閑客”,無枷無鎖的“自在囚”。眼看一日三餐,吃的是大麥磨成的?子,喝的是苦澀兮兮的粗茶。于是他就在啜咽苦茶之余,哼成了一首茶聯(lián),并即一揮而就,索性將其貼在竹泓港塾館的大門上:
白茶青鹽?子飯
瓦壺天水菊花茶
?子飯”,亦雅亦俗,典出不凡,恰好寫出了他這位塾館主人的清貧生活之真況。而且在譴詞用字上更無藻飾和雕琢,讀之頓覺此聯(lián)正如清茗一般淡泊自甘,雋味饜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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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父喪之后,只因累累債務(wù)纏身,便不得不一度離鄉(xiāng)背井,棲身于鎮(zhèn)江焦山,一面躲債,一面讀書。昔日這里有十幾家庵寺,其中別峰庵住持本是興化籍的和尚,正是得之于他的慷慨之助,鄭板橋才能暫在僧舍落腳住下。此后在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也就是他四十三歲那年,則又再次來到別峰庵,潛心攻讀詩書,以應(yīng)科舉考試。
這個別峰庵坐落在后別峰,亦即雙峰之陰的別嶺上。此處幽篁森森,石筍參差,山霧杳繚,濤聲不息。鄭板僑獨居在這所儼如絕世的別嶺僧房里,讀書與作畫之余,則不時汲來中泠泉之水,烹煎新茶,獨自品呷那啜苦咽甘之味。偶或在晨昏茗憩之時,抬望眼,但見遠遠近近的江景山景,更是分外迷眼:俯瞰浩瀚大江,波瀾接長天;遠眺吳楚諸山,玲瓏若畫屏。由是他便在這里先后撰成兩首詠茶佳聯(lián),以此來抒發(fā)自己的審美情懷?!?p>一首是給焦山自然庵作聯(lián)并書的,云:
汲來江水烹新茗
買盡吳山當畫屏
楚尾吳頭,一片青山入座
淮南江北,半潭清水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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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十九年,則是鄭板橋的厄運之年。他在歷過十二年的宦海生涯之后,只落得個罷官而歸的結(jié)局,不由胸間塞滿抑郁而忿懣之氣。
無可奈何,只得借助于游歷江南山水,聊以釋懷耳。于是不待春寒消逝,即開始浙江之行。沿途由杭州,而錢江,而蕭山,最后抵達紹興。他要在這里作一次尋“根”之游。只緣板橋故里,傳說是坐落在禹王的馬蹄印上的。而相傳大禹死后,就葬在會稽山下。此次紹興之游,鄭板橋自然首先即去晉謁禹王陵。但見會稽山下,有禹池,有碑亭,有窆石,有古鼎,凡此般般勝跡,無不引得他肅然起敬,頂禮膜拜而不已。
鄭板橋更其熟知的是,紹興自古以來,就是出產(chǎn)日鑄茶的勝地。這次親見城里城外,茶館林立,比之揚州一帶,其嗜茶之風尤盛,確乎茶道大行焉。當鄭板橋坐進紹興茶館,頻頻擎甌啜茗之時,不禁茶思飄逸,便即詠成了一副茶聯(lián):
雷文古鼎八九個
日鑄新茶兩三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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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僑的茶聯(lián)之中,有詠佛茶的,也有詠道茶的。早在雍正二年,亦即他三十二歲的那年,曾作沖破千山萬水阻隔的青城山之游。
青城山歷來被中國道教尊為第五洞天。其海撥在1600米以上,連峰接岫,千里不絕,素稱擁有三十六峰,七十二洞,一百單八處勝跡。它那“青城天下幽”的獨特魅力,則駕乎諸洞天之上。這里非但是道教文化的發(fā)祥地,而且也是道茶文化的發(fā)祥地。青城山道院擁有大片大片的茶園,其所自種、自采、自炒的正宗道茶,素有仙茗之稱。若是“汲麻姑泉,烹樹頭新摘雀舌茶”而啜之,則“色淡碧,香氣濃郁,入口若無味;少頃涼生,舌本如啖諫果(橄欖)焉”,真真叫人領(lǐng)略到它那“仙乎仙乎”的味外之味呢。
鄭板僑自號板橋道人。此次他不畏千難萬險的跋涉蜀道之苦,特來仰瞻第五洞天,自然要把青城山的諸景一一探訪,膜拜。當他來到天師洞和道院茶園一帶,眼看周圍的殿宇恢宏,石徑螺旋,林竹蔽天,仙泉環(huán)流,不禁贊嘆道:此乃青城山最其幽絕處也!
一個望外之喜是:這里的道院齋堂非但款待他吃住,而且更奉之以道茶絕品,汲來麻姑泉水烹之。至于煎茶所用的柴火呢,那也是特別講究的。他看到那些被劈碎的松根之類,只能用來煮飯,燒菜,卻不可以用來煎茶。因為煎茶所要的柴火,必須是掃來的竹枝竹葉才行,此即所謂竹助茶香是也。
就在板橋道人辭別的前夕,道院長老特地恭請他留下墨跡時,他這才濡墨走筆,即興撰成了詠贊青城山道茶的一副妙聯(lián):
掃來竹葉烹茶葉
劈碎松根煮菜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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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板橋創(chuàng)作的茶聯(lián)之中,最富于幽默諧謔風格的,莫過于那首流傳得家喻戶曉的六字聯(lián),即——
坐,請坐,請上坐
茶,敬茶,敬香茶